我也不知道我会写什么( ˙˘˙ )

【团兵】生死未隔(3


酒馆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没有睡意也没有饥饿。活人和死人没有分享同一个空间,也没有分享同一个时间,在这样漫长又单调的生活中,酒馆的好处就在于你不用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很快就有新的人加入了他们——士兵或平民,老人或小孩,死于床榻或死于战场。他们的酒液有的浑浊有的清澈,每一杯都指向一个人一生的终结。

死亡面前,凡人皆等。

新的人总会带来一些新的消息,虽然现在他们提到的东西已经越来越超出已死之人的理解了,但每个人都认真地听着,依然对活人的一切遭遇有着感同身受的共情。

“兵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身体还好吗?”佩特拉总会拉着来人挨着挨着地问,关切到了甚至有点鸡婆的地步。埃尔文很感激她,这样他也可以了解到有关利威尔的全部消息。

似乎一切都还很顺利,虽然缓慢,但墙内的人类似乎在走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明天。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了。

直到那一天,在门口出现了埃尔文最想见到,和最不想见到的人。

“兵长!”

“大哥?”

“利威尔?”

一时间人群里响起不同的惊呼,而它们都指向同一个人。埃尔文站起身来,透过重叠的人头,看向门口。

利威尔站在那里,扶着门框,因为埃尔文比屋子里的一干人高了一个头,利威尔抬眼便直直看着了他,明明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埃尔文硬是从那铅灰色的瞳孔里读出了点怯色。利威尔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念埃尔文的名字,他的脚一动,酒吧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干人便不约而同的分开,为他留出一个通往埃尔文的通道。

他们在通道两端看着彼此。

然后,埃尔文抬起右手,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对着利威尔微微一点。

只是一点,没有任何力度和威胁,却就像是一个咒语,将利威尔钉在了原地。它代表着一个意思——原地静止。

任何调查兵团的人都对这个手势无比熟悉,一次次的壁外调查中,他们正是看着男人的双手打出一个又一个手势,穿过了危险的平原。利威尔大概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但是他认得那双手,记得那个意思,于是他的右腿微微抽动,最终在门外放下。

他的服从是刻在骨子里的。

利威尔不解地看着埃尔文,眉毛茫然无措地蹙起。

人群一片寂静,埃尔文缓步走到了他跟前,从这个距离,他将利威尔看得更加清晰:利威尔周身全是血迹,领巾被撕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划伤,而他近在咫尺的睫毛上还沾着凝固的血块。更糟糕的是,利威尔的呼吸短促而怪异,恐怕有什么东西扎到了利威尔的肺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折断的骨头。

还有眼睛。

利威尔的眼里全是自己。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弹尽粮绝,负伤累累。他又杀了多少巨人?五十头,一百头,抑或更多?他的肋骨是怎么断掉的?从高处摔下来,还是被巨人攥在手里?

埃尔文不能再想下去。

在利威尔发出任何询问之前,埃尔文捧起利威尔的脸颊,寻找到了那双干涸的嘴唇。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然后吻了上去。他轻咬利威尔的下唇,那里本来已经凝固了的血痕被再次弄破,渗出的血迹又被埃尔文温柔地吮去。利威尔眼睛半盍,呼吸几乎停滞了,只有小巧的鼻翼急促而痛苦的颤动——这个吻满是安慰的意味,却让利威尔感到不安。

然而每当感受到利威尔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埃尔文就加深了亲吻,把利威尔的话语全部消解在唇齿之间。

良久,埃尔文抵上了利威尔的额头,“利威尔,你要活下去。”

利威尔的瞳孔瞬间收紧,嘴唇颤抖,“……埃尔文?”

埃尔文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命令,听我的。”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僵持,最后利威尔闭上了眼睛,“那我就相信你的判断吧,埃尔文。”

埃尔文最后在利威尔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猛地将利威尔向后推倒。没有想象中摔在坚硬土地上的感觉,利威尔在失去平衡的一刻,觉得自己被奇异的流体包裹了。昏眩的感觉袭上大脑,本来已经毫无感觉的伤口再次暴发出排山倒海的疼痛,从喉咙到膝盖,但他咬住牙关,浑身颤抖,没有泄出任何呻吟。

埃尔文说人类还不能失去他,那他便继续走下去。

最打破寂静的是伊莎贝尔,她把酒杯整个掼在了埃尔文身上——并没有什么力道,女孩抬手时整个人已经哭了出来,但酒液从上到下淋湿了埃尔文的衣服。

“你怎么那么坏呀!你怎么那么坏呀!”伊莎贝尔扑上去,拳头一个接一个招呼上埃尔文,毫无章法,饱含愤怒。

“我很抱歉。”埃尔文并不抵抗,语气平淡无波,“这是为了我们的胜利。”

埃尔文的淡然更加触怒了伊莎贝尔,她揪住埃尔文的衣服,使出一身蛮劲想要把他摔倒。酒保赶在众人之前将伊莎贝尔拦了下来,他先将哭得喘不上气的伊莎贝尔放到了法兰怀里,又给埃尔文递上了一个毛巾。

“都消消气吧,客人。”他面具上的微笑一尘不变,变魔法似的从身后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是几杯浮着冰块的烈酒,“我们为什么还要为活人的事情苦恼呢?喝点酒,忘记这一切吧。”

“很漂亮的酒,但是抱歉,我并不打算喝它。”埃尔文接过毛巾却没有理会面前的酒杯,“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我还要清醒着,等待好消息的到来。”

“恕我直言,那已经与您无关了。”

“但我还是要等,”埃尔文笑了起来,湛蓝的瞳孔里尽是温柔,“因为我相信有人会将它带来。”

墙内人类陷入了苦战。

这个消息是韩吉带来的。

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姿态清奇,死后也是一股浊流。在门打开后,她怔怔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韩吉式的笑容爬上了女人的脸颊。

“大家好啊!没想到还能有见到大家的一天哪,哦哦,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好像很有意啊!”她飞快地跑向人群,向认识的人脸上一人贴了一个夸张的吻,“奥卢欧,你手里的是酒吗?死人也可以喝酒吗?哈,如果让皮克西斯那家伙知道的话恐怕会马上自己从城墙上跳下来吧!快给我尝一口!”

当然没有尝到,埃尔文叹着气将韩吉从奥卢欧的身上取了下来,“韩吉,先休息一下吧。”

韩吉兴致高昂,埃尔文可不会忽略掉她身上浓烈的血迹。韩吉转过头来,看到是埃尔文,笑容还未来得及收,眼泪已经溢出了眼角。

“埃尔文,”韩吉把眼泪往袖子上一抹,“如果你在就好了。”

埃尔文不说话,只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肩。

“……究竟谁胜谁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了。”韩吉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一杯酒下肚,她已经飞快地接受了自己死人的身份,“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利威尔还在,三笠还在……他们非常忌惮阿克曼家族的人,再加上艾伦和爱尔敏……啊,真希望爱尔敏可以顶住压力,现在指挥基本上都落在他的肩上了。”

“他可以做到的。”埃尔文说。

“不过依然很难,”韩吉摇了摇头,“利威尔去年受了伤,很重的伤,断掉了三根肋骨还扎到了肺里,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没救了,没想到竟然可以挺过来,大概是阿克曼家族的血统吧……但是后来一段时间的复建实在是太艰难了,利威尔现在体力不如以前,全靠着一口气硬撑,没在外人面前露怯,也没有辜负人类最强的名号……他说他见过你。”

埃尔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韩吉却笑不出来,她对两个老友的一点事知根知底,瞅着埃尔文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你真他妈的舍得啊。”

“舍不得,”埃尔文说,“但又能怎样呢。”

在他们说话的不长的时间里,已经又来了好几个身披自由之翼的士兵。埃尔文心里算了算,觉得韩吉没有夸张,这个折损速度的确不容乐观,加上林林总总汇集的消息简直细思恐极。可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等待,只能等待。

这几天里,酒馆肃穆的不像个酒馆,所有来自墙内的亡灵都搁下了酒杯,关切地看着一扇又一扇门的打开,一个又一个士兵的来到。此刻,无论生前是何身份,有无恩怨,他们都同样期待着人类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们从士兵带来的消息和折损速度来推断战况,康尼在第二天的晚上报了到,莎夏紧随其后,两人看见对方后先打了一架,发生了一场类似于“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了时间你怎么还是死了!”“笨蛋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开?”的争吵。

到了第三天,艾伦推开了门——他竟然脖子上围着三笠的红围巾,不知道在少年生命的最后又发生了什么故事,他不说,也没有人去问。

到了第四天,开门的频率减小了。

到了第五天,整整一天都没有身披自由之翼的来人了。

到了第六天,埃尔文站上桌子,在众人期冀的目光中,举杯。

“朋友们,我们胜利了。”他说。

三秒的寂静,然后欢呼和痛哭一瞬间充斥了整个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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