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修】雨和雨中的人
叶修：难道哥体质招鬼？ (摊手)
苏沐秋：你体质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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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锐下了楼，在餐桌上捞了个油条环视了一圈，就魏琛一人在桌子边坐着，方锐问，“哎，老叶呢？”
“外面下雨呢。”魏琛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内容牛头不对马嘴。
“哦……”方锐却懂了似的，意味深长地拖长了一会儿声音，又凑到魏琛面前。“老魏，你觉不觉得最近老叶有问题？”
“他全身都是问题好吧。”
“不是，我是说现在下雨天的时候，他举止堪称怪异啊！”
魏琛满不在乎，“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咋，你有想法？”
方锐睁着真诚的眼睛，“说真的，我怀疑老叶入了邪教，专门在雨天里练功！”
“扯犊子吧。”魏琛很不屑。
“那就是叶修在外面有妹子？”
“擦，我选择相信前者。”
就这个把个月，叶修一到下雨天就特别奇怪。一下雨就带着伞往外跑，雨停了才湿着衣服回来。这本来也没什么，人生在世谁没个癖好，一夜之间变得爱淋雨也不算猎奇。不过……
“哎？都在哪？”门嘎吱一声，一人夹着伞进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老叶来得正好，我问你，你到底……唔？！？”
“怎么？”叶修快步走到桌边，拿了个塑料袋往里面装了几个包子，抬头一看，俩人脸色怎么都那么差，跟吃了翔似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方锐和魏琛齐声道。
“没事哥就先出去了啊。”叶修并不多问，转过头去又匆匆出去了。
直到关门声音响起，魏琛和方锐才缓缓从懵逼中醒过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惘。
“……你看到了吧？老叶，这儿。”方锐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好像是有点红的。”
两人又沉默的看着对方。
“……所以，真是有妹子了？”
魏琛绝望的捂起脸。
叶修并没有走很远，出了兴欣拐了个弯径直走到一棵树下，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好慢啊你。”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是谁要吃东西啊？”
“那你也不能然后我一个人在雨里站那么久啊。”
“啧，有包子吃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叶修左手持伞，右手掏出了根烟，满不在乎的抬了抬眼。
“至于你，还怕雨吗？”
雨不大，天空轻而高远，人行道两侧树叶在哗啦作响，泥土的味道若有若无。一只野猫从草丛中钻出，抖了抖湿润的毛。它看着叶修喵了一声，看了看叶修的对面，疑惑地偏了偏头。
它对着那个方向也喵了一声。
不知来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一个笑声。然后一团雨忽然变的厚重，叶修递过去的包子兀自浮了起来。
一张和荣耀女神神似的脸渐渐清晰，唇角弯起带着洒脱的笑意，一双眼眯起时有属于少年的锐气一闪而过。
苏沐秋。
两个月前叶修从外面往兴欣赶，大包小包提了一堆，偏偏遇上今年第一场雨，被淋得措手不及，只得在火车站买了把伞。风大雨大，叶修裤脚已沾了泥点，袖口衣摆都被打湿，突然一阵急风刮过，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呼啦啦倒向一边，叶修使力抗争了几下，手里的伞被还是卷到了人行道边的水坑里。
叶修也不生气，放低了身子，去捡那伞，谁知道又是一股无名风，把伞往后带了带。
距离有点远了。叶修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包裹再去够那把伞，结果那把伞又往后飘了飘，叶修又去够，那把伞又飘。纵使叶修好脾气，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结果雨声中突然传来一声笑。
叶修听着那声音愣了，面前的雨坑倒影出一个影子，轻轻地盖在伞上，雨丝如同乱麻，伞面的水珠跳跃舞蹈。叶修定了定神，视线从雨坑慢慢往上抬，光线被细密的雨珠模糊扭曲，构成奇异的折射，一个不浓不淡的影子从雨珠里散射出来。
叶修问，沐秋，是不是你？
然后每个下雨天，叶修都往外走。每天按时看了天气预报不说，床头屋角常备雨伞。陈果担心说叶修这是中邪了还是着妖了，方锐就嬉皮笑脸的说天天打把伞出去，不是要做许仙追白娘子吧？
叶修听了很无奈，就问苏沐秋你学得什么脾气非得下雨才出来，还真是H市风俗，做妖传统？
苏沐秋表示我也很无奈，人行有影鬼行怕镜，我能打哪冒出来完全不取决于我好吧。你能想象雨势变小那种感觉吗？简直身体被掏空有没有！
叶修说啧啧啧，雨大人才拧巴得出形，到雨淋不到的地方就影都没有，还不如在马桶水里实在呢。
苏沐秋说你够了！
叶修老神在在想了想，又贴上去的，不是我说，你要是决定不了怎么一出来都在哥面前而且只有我看得见你？长这么大没感觉哥天赋异禀开了阴阳眼啊，难道说哥体质真的招鬼？
……你体质招我！
苏沐秋满头黑线，叶修你无不无聊，别说了。
叶修哪里怕这个，再说你咋的。
苏沐秋想起前几天看到的段子，板起脸，再说我就亲你了啊。
叶修淡定地打起了伞，你来呀。
过了几天兴欣主场迎战微草，最开始擂台赛失利，好在后来团队赛救了回来。其中小手冰凉和冬虫夏草正面缸了十分钟，被断了治疗的双魔道倒在了苏沐橙的枪口。
叶修觉得最近苏沐橙变得有些寡言，在他每次出门回来时，都会看见苏沐橙从阳台或是窗户看着他走到很远。
当天雨是在比赛了一半的时候下起来的，叶修听见雨声时下意识往体育馆上部的窗户一看，果然一个轮廓贴在外面，看着馆内的一切。见他看了过来，苏沐秋抬起手对他招了招。
荣耀，那本是他的舞台。
十年荣耀风雨历程，叶修固然问心无愧已做到极致，但那人的缺席也从来都是遗憾，而这么多年荣耀里英才辈出，当年只知道跟着哥哥到处跑的苏沐橙都成为了荣耀里首屈一指的大神，恐怕也没有谁会再记得网游里与斗神并肩的神枪手。
光阴不饶人啊。叶修揉了揉过度负荷而酸胀的手腕，难得生出了点时光荏苒的情怀。三言两语应付了记者，叶修又向陈果简单交代了几句，以有事为由，先走了一步。
“老叶开溜了？”方锐今天表现不错，心情很好，回头招呼了招呼大家，“要不要去撸串？”
众人起哄要年薪最高的方锐大大请客，方锐说着笑着往外走，却见热闹的人群里苏沐橙神色复杂，甚至脸色发白。
“苏前辈，怎么了不舒服？”安文逸关心道。
结果苏沐橙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雨伞一抄，转头就往屋外走，脸上竟然是罕见的认真和决绝。
这是妹妹和女朋友怼起来了的节奏？方锐和魏琛对视一眼，觉得世界好复杂。
那天雨小，叶修心生感慨，苏沐秋看了比赛也似怀有心事，两人也就没聊什么，单单就在体育馆外面的步行道上这头那头走起来，顺便勾勾手指挠挠掌心。就在苏沐秋想着要不要乘着没人偷亲一口的时候，自家妹妹顶着把伞蹬蹬蹬蹬跑来了，一双高跟鞋在水坑中激起水花。
苏沐橙伞一抬苏沐秋就在心里卧槽了一下，哪个孙子欺负我妹妹了看看沐橙眼睛都红了。
然后他就听见苏沐橙说，叶修，我哥是不是在这？
叶修感觉手心里攥着的那一团急急抖了一下，就糊弄说这里就我们两个，哪里有人？
……没人你那手是个什么形状？
叶修笑了，问就算有人，你怎么确定他是你哥？
苏沐橙说那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对别人笑得那么温柔过。还有，你不抽烟了。
其实当初叶修的烟瘾本来就是在苏沐秋出车祸后养成的，抽了将近十年，苏沐橙劝了很多次都劝不改，最后只能每天给叶修泡一杯绿茶。
这是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可苏沐秋作为雨的一部分回来，叶修一点烟他就掐，徒手掐，一掐一个准，顺便把烟湿了。湿了的烟怎么抽？废了两包烟后，叶修终于把外套口袋清空了。
闻言叶修对着空气说我说瞒不了你非不信，这下你想说什么，赶紧的说。
雨哗啦啦的下，街道一片寂静。苏沐橙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敢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紧接着苏沐橙就看见叶修往空气里踹了一脚，“出息呢？平时天天念，感情见了面就成哑巴了是吧？”
H市的雨一场一场的下，有时大雨瓢泼，叶修披着雨衣和苏沐秋坐在露天的茶楼，像一个古怪的人，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坦然对着空空的椅子说笑，有时候淫雨霏霏，叶修训练着训练着往窗外一看，总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恍惚戴着笑意。苏沐秋有时候还馋人间美食，苏沐橙就悄悄从房间里递过去。除非雨大的过分，女孩子都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哥哥，但总有温柔的熟悉的味道缓缓贴上脸颊。
“你哥说你今天打得漂亮，不愧是他妹妹。”
“你哥说你裙子特好看，想给你拍张照。”
“你哥喊你多吃点，说你太瘦了……哎呀我说沐秋你至不至于，人沐橙一直都这样的好吗？”
然后苏沐橙看见叶修突然向后一趔趄，前襟湿了一块，像是被人恶意地拍了一下。
苏沐橙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转凉，大眼南飞，一个干燥的季节正在到来。叶修见到苏沐秋的机会越来越少，还总是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苏沐秋高高瘦瘦的一个人往梧桐雨下面一站，美则美矣，看的人牙酸。
将入冬了，雨的温度越来越低，叶修抓着苏沐秋的手，冰的像雪。
苏沐秋撇撇嘴，抽走了手，“别啊，凉的很。”
“你不冷啊？”
“我是鬼啊，鬼怎么会怕冷。”苏沐秋满你不在乎。
叶修瞅了瞅苏沐秋，忽然向前一步拽过苏沐秋，把手放进了苏沐秋的衣领里。苏沐秋一个激灵嗷呜了一声，一把推开叶修，“你特么毛病啊？”
“看，果然还是怕冷吧。”叶修重新拉起苏沐秋的手。
他们在商业街的街头。雨不会影响商家们做促销的兴致。游人们打着伞说笑，无数圆满的伞在街上穿行着，红色黄色蓝色，碎花圆点透明，每一个伞下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故事，霓虹灯争奇夺目，在天地间千万滴雨水里折射流转，绚丽得一塌糊涂。
苏沐秋突然笑了起来，“哈，叶修，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寂寞的小男孩，在一个冬天，小男孩堆了一个雪人，他们一起玩耍度过了快乐的一段时光。”他的嘴角抿了抿，“可是春天来了，雪人越变越小，小男孩害怕自己的体温让他化得更快，都不敢靠近他。”
“然后雪人就说，就算死，我也想死在你的怀里。然后……然后你猜怎么着？”
叶修没有说话。
“然后第二天，小男孩死于重感冒，哈哈。”苏沐秋干笑了两声。
雨声突然变得遥远，笑声显得空洞无力。苏沐秋看不到前方的轨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融化在雪里或是消失在风里。没有死过的人不知道被风吹起的感觉，二十九克的灵魂如此脆弱无力，连挣扎都做不到，那么叶修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修砸了咂舌，“什么破笑话啊，苏沐秋你当鬼之后笑点都变鬼了？”
苏沐秋真的恼了，“谁他妈给你讲笑话了！你听懂了没啊？”
“不懂。”
“喂！”
“市民们请注意，市民们请注意，H市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急降温。”巨大的LED电子屏幕突然从化妆品广告跳到了天气预报，主持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屏幕前，“在今天过后，气温将会降到零度以下，明天会开始降雪，请各位市民做好防寒工作！请各位市民做好防寒工作！”
不带感情的声调重复了两遍。屏幕一闪，又转回广告，女明星在花海里躺平，说某某沐浴露，萃取植物精华。
女星的表情浮夸做作，叶修站在步行街中央的抬头凝视大屏幕的样子在川流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五花八门的伞从他身边飘过，而苏沐秋的手凉的刺骨。
苏沐秋是没法呆在雪里的，而按照天气预报说，今天恐怕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雨。满灯光涌动，他却似乎正在失去撑伞的理由。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乞拉朋齐。”
苏沐秋皱起眉头，“什么？”
“世界雨季乞拉朋齐，在喜马拉雅山脚，印度境内。几乎每天都有雨，当西南季风从孟加拉湾吹过，湿润空气被逼发生上升运动，凝结成大量雨滴，瓢泼降落在乞拉朋齐，使它成为世界“雨极”。”
“……你什么意思。”苏沐秋的表情晦暗不明。
叶修收回了看向屏幕的目光，摊了摊手，“你看哥也是半退不退的人了不是，老赖在兴欣不如自己找个好地方过一辈子，是不是？”
“……”
“那地方是个山林保护区，要建房子有点难，但也不算太难，毕竟这么多年哥还是有点小积蓄……不要期待条件太好啊，都说了是在雨林里面了，反正哥都不介意，你说你一个脚不沾地的追求什么生活品质。”想了想，叶修略带遗憾地补充道，“就是恐怕没发打荣耀，有点可惜。”
不过没有了荣耀女神，有你还是不错的。
“哥说了这么多，你又懂了没啊？”叶修不满地看向苏沐秋。
雨势在变小，苏沐秋又感觉到了那种逐渐变得模糊的抽离感，从指尖到胸口，覆盖四肢百骸。叶修突然的提议让他胸口有点难受，有点说不出话，有点饱胀，叶修却不急的样子，似乎对苏沐秋的答案已经了然于胸。
“好的啦，我知道了。”苏沐秋说。
月光破开云层倾泻而下，游人们望向天空，收起了手边的雨伞，避雨的鸟雀离开树枝抖了抖身子，舒展了在雨中被蜷缩的毛羽。它们跳下树梢扑腾了几下，越过五光十色的商业街，穿过莹白的月色，三三两两飞向了远方。
雨停了。
叶修原地站了一会儿，任由冷风刮在脸上。温度在渐渐离开，那么一瞬间，他想掏一根烟，但手探去只触到空空的口袋。
时间还是太短了。他真的应该去那个异国的边缘山林。
一个永远有雨的地方，真是上帝的礼物，想想真有些小期待呢。
f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