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被催文,感谢妹子的热情,终于写出来了 @君澜
打戏真特么难写啊(你好意思把你写的那玩意儿叫打戏?!
人声是尖的,颜色是脏的,人脸是模糊的,世界是杂乱的。就像一个人在大漠中踽踽独行,黎黑的夜里迟迟不见繁星,干燥的空气将人的精神割裂,又把暴露的精神末梢烤炙。
孙哲平想,是不是一个哨兵的宿命就是在这样的沙漠里逐渐干枯,然后化为沙子。
除非他们遇见向导。
塔就是这样一个机构,通过规范统一的管理确保了哨兵向导正常的生活。可是保护带来控制,塔里严格的规定使得哨兵向导的人身自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除非到了结合申请被正式审批通过,哨兵和向导都不被允许单独见面。
不过孙哲平从来都不是一个恪守规则的人。他的向导也一样。
他们相遇在孙哲平进入塔的第二年。正逢“哨向精神能量化”的理论新被提出,塔一直都在进行对战机的改造,试图以哨向的精神力量来代替传统的能源驱使战机,使战机的性能得到提升。对于如何将精神力转化为实际的能源,塔里展开了一系列的实验和训练。
……无论是什么样的训练都要符合人体逻辑啊,不要把哨兵向导不当人当发电机好吗?
孙哲平躺在坑底仰望蓝天的时候,如是想。
这次拉练是穿越丛林,其特殊性在于哨兵和向导都需要使用精神力驱动需要的各项仪器,包括净水仪,侦查器,指路仪和通讯器。结果孙哲平大概是犯了冲,手里分到的通讯器是个坏的。坏便坏了,反正也不是必须的用品,但偏偏还脉冲泄漏,在孙哲平试图用精神力驱动通讯时,直接就轰了他一波,他距离上次精神梳理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这一波直接把他的精神屏障戳了个对穿。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个三米深的坑底了。
坑并不深,大概是什么野生动物的杰作,但他试图起身时,大脑里就像有个反应炉似的,一旦孙哲平有所移动,脑里的火苗就窜得老高。几次尝试之后,孙哲平觉得,就这样躺着挺好。
至于多久才会有人来嘛……不重要,几天不吃不喝也不会死的。
可他没能如愿以偿地等到教官的到来,一阵摸摸索索的脚步过后,一个脑袋从坑顶探了出来。
几乎一瞬间,孙哲平就判断出了那人的身份:向导。
他看得更清楚了。这人穿着标准的作战服,扎了个小辫子,护目镜后面一双眼睛老亮老亮的。他先不说话,围着坑转了两圈,认真观察的样子让孙哲平联想到某种小动物,然后小辫子向导开口了,“喂,那个哨兵,你上得来吗?”
能上来还会在下面呆在吗?孙哲平腹诽,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眨了眨眼睛作为回答。
“大哥你的状态很危险啊,我拉不上来你,要不……我帮你理理,你精神好了自己上来?我还没帮过哨兵那,可能疼哈。”
真是直接啊,这口气就像是在问你是不是死了我帮你埋埋。孙哲平心理活动丰富,奈何只能继续做躺尸状。
向导好像把沉默当作了赞同,原地坐下,不一会儿孙哲平就感觉到了清清凉凉的海波从后脑勺慢慢浸进去,自己脑袋里面的反应堆好像渐渐熄灭了。
他坐了起来,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小辫子向导,向导肩膀动了动,似乎在笑。孙哲平看着向导一颤一颤的小辫子,很有些要抓来逗逗的欲望。脑袋不疼了,三米深的坑孙哲平一跃而上,只是站起身时又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啊?还难受吗?”小辫子向导一把抓住孙哲平,避免了孙哲平脸着地的惨剧,“让我再看看…….”
‘’算了够了,”向导与哨兵进行梳理很可能会引起结合热,这种尴尬是孙哲平不想看到的,“我再缓缓,你帮我守着就好了。”言闭又怀疑自己一个哨兵让人向导呆在一个信息素散发源旁边守着,依然有占人便宜的嫌疑,孙哲平又添了一句,“怎么,要不你回避回避?”
小辫子向导立刻啐了一声,“回避个屁。爷爷我把持得住!”
其实他可以先走。孙哲平想,自己的通讯器烂了是没错,可小辫子的没有坏,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展现任何试图联络外界的意思。当然,如果让塔的教官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小辫子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单独呆在一个状态不稳的哨兵身边的。
“喂,”小辫子不悦地叫道,透过厚厚地作战面具孙哲平似乎看见他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还在想什么?信不过我吗?”
孙哲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辫子向导又啐了一声,然后干净利落地摸出了通讯器,一把抛向空中,在它落地之前,向导头也不抬就放了一枪,通讯器在半空中被打成了碎片。
“现在我的通讯器也烂掉了,”向导说,“你给我干脆点。”
好可爱。孙哲平心想。
“我是落花狼藉。你的代号是什么?”
“百花缭乱。”
后来他们成为了搭档。一次偷偷的匹配使得他们的契合度高的惊人,无数次的任务中的完美配合,使得他们越走越近。孙哲平知道了百花缭乱对着真花有着非凡的执念。
“送人花只能送真花!”
“为啥?”
“这叫浪漫。”
“啧,还浪漫呢,小向导,你真名叫什么?”
“……”
“不是吧,”孙哲平觉得自己挑了挑眉毛,“现在害怕哨向接触禁条规定了?”
“怕个蛋,”向导笑起来,是孙哲平最喜欢的那种笑声,“这也叫浪漫。”
再往后呢?
他坐进战机,做了试飞前最后一次检查,从通讯显示屏那边看着小向导对他回手。他们是塔里最优秀的未结合搭档,这次实验机的试飞任务责无旁贷的落在了他们身上。不会有什么差错,每个人都这么认为,他们是如此的训练有素,飞行系统经过了那么多道的检查,飞行航线孙哲平闭着眼睛都能摸出。
可是——
红色的警报充斥了控制板面,画面开始扭曲,声音开始变得遥远,铺天盖地的蜂鸣声涌来,仿佛世界末日的潮水。
孙哲平咽了口水,感受到了干涩喉咙撕扯般的疼痛。他缓了缓神,坐了起来。
明明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却分明感受不到饥饿,整个胃都泛着恶心。雨已经停了,房间一片混乱,他已经不想回忆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床头的鲜花隐隐有些枯黄,地板上放着一束散落的蓝玫瑰。
是张佳乐拿来的蓝玫瑰。
自从养好了伤后,孙哲平就离开了塔,来到了小镇独自居住。小镇是陌生的,花店是陌生的,偏偏张佳乐从头到脚都让他觉得熟悉的要命,似乎从上到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很特别。”“你见过他。”所以孙哲平一见到张佳乐就下意识问,你是向导吗?
不是啊。
哦。
那便不是吧。
本来也不可能是,不是吗?你在期待什么呢?
……也许我应该给他道歉。孙哲平回忆起自己三天前的态度,如是想。
老远就听到了争吵和冲突的声音,花店前面停了好几辆哥特风的摩托车的时候,孙哲平觉得不对劲,快步迈向了花店。门口站着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穿着朋克风的衣服,两个人手上拿着棍子,为首一人带着鸭舌帽,正在与张佳乐争吵。
“把店还给我!你这个小偷!”
“老爷子把店给了我!”
“他在哪儿?那个老不死的在哪儿?”
“你才是他儿子,你干什么问我?”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孙哲平进门时,鸭舌帽正抬手去抓张佳乐的领子,结果张佳乐游鱼似的一躲,立刻就缩到柜台后面去了,鸭舌帽抓人没抓到,孙哲平两步上前抢着空隙,揪住了腕子就是一拧,他吃痛一声惊呼,转过头看到是孙哲平,骂道,“关你屁事儿!让开!”
孙哲平懒得回话,手一使力,咔嚓一声,鸭舌帽又一声骂,眼里的狠色却丝毫没有消除,反而愈甚,孙哲平觉得不对,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动作时猛一回头,却是一个小混混拿着手电筒,对着孙哲平眼睛直直就是一开,强光一晃,孙哲平脑袋里面刚刚消散的疼痛又瞬时涌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个没有向导的哨兵!别怕他,打!”
大意了!他今天状态实在不妙!感受到有人挥起了棍子,孙哲平转过身,试图挡住张佳乐,用背硬受一击。在这之后,他有信心立刻反击。
可疼痛没有袭来,后面那个人被掀了回去。
竟然是刚才躲开了的张佳乐!他刚刚是右手拿着晾衣杆将那人戳了出去,左手拿了把园艺剪刀,一击得手之后快速地将晾衣杆扔到了孙哲平手里,将剪刀换到了右手,直直地指向了挑事的几人——看他的架势也是一个打架的高手,他刚刚往柜台后面缩不是为了躲,而是为了拿趁手的兵器,“操你的,滚!”
几个人都被张佳乐唬住了。他们只知道这里有一个常来的哨兵,没想到一个普通人打架打得比哨兵还带劲。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以孙哲平单手撇断了晾衣杆的恐吓,几人忿忿地离去告终。
孙哲平这才有时间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况。花大多都放在店铺的深处,所以并没有被伤到,而放在店外的和门口的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些花盆被打碎,挂在屋檐上的吊篮掉在了地上,花朵的根茎全部裸露在空气中,看起来糟糕透了。
“这不是你的店?”孙哲平问。
“这是。”张佳乐语气笃定,“老爷子,也就是花店的上任主人,受伤后进了医院,现在修养在家,把店给了我,完全合法的转让。他儿子赌得厉害,当初他也提醒过我小心他儿子闹事。”
“那这就是他儿子?”
张佳乐耸了耸肩,当作回答。谁会愿意自家的店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呢?恐怕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老早就盯着这家花店了吧,好不容易挨到老头子退休,怎么容得张佳乐来插一手呢?
“你头疼吗?”张佳乐注意到孙哲平攥紧了的拳头。
“我有向导。”
“你有向导,”张佳乐被气笑了,“你真有向导还会在雨天一个人窝在家里?”
孙哲平没有回答。他坐下来,把脑袋放在手心里。
“对不起。”张佳乐斟酌着用词,“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关于你的向导,我很遗憾。”
明明我才是来道歉的啊。孙哲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没什么好遗憾的。”
“和解了吗?”张佳乐看着满屋的狼藉,“和解了就帮我打整打整吧。”
“唔,可以。”
“以后也欢迎常来坐坐。”
“只是坐坐而已吗?”孙哲平反问道。
当然不是坐坐而已。
“轻点轻点,别把叶子折了!”
“左边点,再左!再左!…….不不不右边点!”
“喂你怎么把紫藤搬出来了?这花要遮阴!要遮阴!”
小小的花店里,张佳乐对着孙哲平呼来喝去。从那天联手逼退了小混混,孙哲平几乎天天都呆在店里。美其名曰帮忙看着店,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有些微妙的东西已经在他们之间潜滋暗长。
“摆完了吧?”孙哲平擦了一把汗。
突然天边传来了雷声,孙哲平抬起头,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天边一片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个方向逼近着,云层间的闪电频频闪动。孙哲平转过头来看张佳乐,张佳乐对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张佳乐的眼神变得凶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快点搬回去!”
孙哲平认命地抱起刚刚放下的花盆。
梅雨季还没有过去。
“你也别回去了,好好在这呆到雨停吧,”张佳乐麻利地关了门窗,将鲜花放在特定的保藏室中,然后设定了适合各种花卉的温度,光照和湿度。转过头,看向坐在小沙发上的孙哲平,张佳乐问,“楼上有酒,来不来?”
“来呗。”孙哲平摆了摆手。张佳乐架起梯子爬到了阁楼上,拿下来一瓶酒,两个杯子,拖来一个放花盆的小台子,就满上了两杯。
孙哲平喝酒很痛快,张佳乐也是,不一会儿两人都有些微醺了,孙哲平比平时沉默些,张佳乐悄悄看着孙哲平的表情,看来酒精使得孙哲平精神迟钝了些,没有被雷雨的天气影响太多。
“你怎么学会打架的?”孙哲平问。
“我?我一直就会。”
“什么意思?”
“就是,从我记忆开始的时候我就会了……你没有听说过吗?我是被老爷子在郊野救下来的。”
“那是什么时候?”
“一年半前。我养了三个月的伤,然后就在和老爷子一起照顾花店了。”提到那个老人,张佳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废话老多了,搞折一朵花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你是七个月前来的是吧?”
“嗯,之前我在养伤。”
“什么伤?”张佳乐皱起了眉头。
“嗯……”孙哲平没有回答,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风雨声一刻不停地冲刷着房檐,听着让人心有余悸,好在房间里干燥,温暖而安全。曾经孙哲平觉得他一直被一只猛兽所追逐,无时不刻地从门缝,黑暗,转角处窥视着他,而在这个小小的花店里,一个爱笑的青年坐在他的面前,一杯酒摆在面前,一屋子的花香氤氲,那只埋伏了他那么多年的猛兽竟然离开了。
也许在这里,他可以想起来,可以想起来埋在记忆深处,被封锁的记忆。
“是很普通的试飞,每一个检查都符合要求……然后我做了最后的检查,他也是。然后我们起飞了,都按照应该的程序。”
张佳乐意识到这就是所有事的转折了,他小心地问,“然后呢?”
“然后是,故障……然后是……”
然后是蜂鸣,铺天盖地的蜂鸣,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神经末梢在一瞬间被纠缠在一起,透过蜂鸣,他听见机翼被风折断,他听见通讯器来自于地面指挥部的惊呼,他听见自己的精神屏障在脆弱的抵抗后被引擎摧毁。
他经历过感官失调,但没有这样被磨折过。试图用精神力驱动引擎,必须要以成倍的反噬作为代价。孙哲平突然意识到,就算有一天人类真的可以用精神力替代其他能源,那一天也不是现在。
这是在半空中,没有人能够帮助他,逃无可逃。只是不知道百花缭乱的试验机是不是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喂!喂!落花缭乱你听得见吗?”
是他。孙哲平从脑中挤出一丝清明,回应道,“听得见。你怎么样?”
对方没有再回答——或者是回答已经不能从通讯频道正常的传过来了。人类用几百年的时间去研究电与磁,依然不能驾驭这个猛兽。它从精神泄漏的缺口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射线,扰乱了方圆百里的装置。突然,孙哲平感觉到了属于百花缭乱的精神触手,从最刁钻的角度挤了进来,隔着一大段距离,隔空给他建了一个精神壁垒。
不够。精神壁垒在上一刻被建立,就在下一刻被摧毁。孙哲平发出了更加痛苦的低吼。
意识到了这一点,百花缭乱没有丝毫犹豫,更多的精神触手缠了上来,不再无谓的在外围徘徊,直接绕过了孙哲平的精神防御,贴上孙哲平最核心的精神中枢,竟然直接奔着结合去了。
再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那个孙子,”孙哲平骂道,“他把我给切了。”
他在那一刻强行与他结合,又在下一刻强行与他分离。
天堂与地狱,不过如此。
然后孙哲平在最后的时刻完成了弹射。在他醒来时,他被告知他已经是一个已结合哨兵了,他的向导以最霸道的姿态,给了他一个完整坚固的精神壁垒。
他同样被告知,百花缭乱的实验机坠毁了。
他的向导就此失踪,三个月之后被认定为殉职。
“你知道他叫什么吗?”张佳乐问。
“塔里有规定,哨向不能互通真名。”虽然他的隐瞒只是出于捉弄和玩笑。
“那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孙哲平脑海里依次浮现出厚厚的作战服,护目镜,和口罩。真该死,为什么向导的工作服和实验服都设计地那样笨重?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半前。”
几个字一出口,孙哲平和张佳乐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同样的猜测一闪而过,却不约而同地将这份荒诞的可能压在了心底。
大概是因为酒,明明屋外还是暴雨连天,屋内温度却有升高的趋势。鬼使神差地,张佳乐微微倾身,抬起手指,贴上了孙哲平的脸颊。原本只是试探一般的触碰,然而当张佳乐感受到了指下肌肤的滚烫时,便用自己的嘴唇取代了手指。
他们的吻像一出默剧,雷电将两人交缠的阴影投在地上,一闪而逝。张佳乐的手心又出汗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可孙哲平的衣服本来就被雨打湿了,他最终只是扶紧了些。
孙哲平压下张佳乐的脖子,手往人腰上一揽,直接将人搂在了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潮湿的掌纹里爬满了情欲,像十万里荒漠一夜遇春雨,天明现绿洲。就是这样的感觉,不会错。他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认得他,而且绝对不会认错。
“你淋雨了吗。”孙哲平问。
“没啊……”
但是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花还要吗?”张佳乐问,“第一百种,赤色鼠尾草。”
“送给你好了。”孙哲平抵着他的额头,“反正那小子就是个混账。”
“你连蔷薇和月季都分不清,还想追我吗?”
“那不难。”
他们再次吻到了一起。